清朝以来,普洱茶进入一个历史的极盛期,清·阮福《普洱茶记》(公元1825年)谓之:“普洱茶名遍天下。味最酽,京师尤重之。”
这一时期,也是普洱茶花色品种与制作工艺高速发展的时期。清·张泓《滇南新语》(公元1755年)载:“滇茶有数种:生性者曰木邦,曰普洱。木邦叶粗味涩,亦作团,冒普茗名,以愚外贩,因其地相近也,而味自虐。普茶珍品,则有毛尖、芽茶、女儿之号。毛尖即雨前所采者,不作团,味淡香如荷,新色嫩绿可爱;芽茶较毛尖稍壮,采治成团,以二两四两为率,滇人重之;女儿茶亦芽茶之类,取于谷雨后,以一斤至十斤为一团,皆夷女采治,货银以积为奁资,故名。制抚例用三者充岁贡,其余粗普叶,皆散卖滇中。最粗者熬膏成饼摹印,备馈遗。而岁贡中亦有女儿茶膏。并进蕊珠茶,茶为禄丰山产,形如甘露子差小,非叶,特茶树之萌茁耳,可却热疾。”。
张泓记述的“云南茶”,不仅有产于六大茶山的普洱茶,还有邻近地区产的木邦茶,木邦茶粗老滋味涩,也做成团茶形式,不法商人用来冒充普洱茶,欺骗外来客商。
而真正的普洱茶分为嫩度极高的毛尖散茶(嫩芽制的二两、四两重的团形芽茶)和跟芽茶相同嫩度的谷雨后采制的一斤至十斤一团的女儿茶。这三种普洱茶制品,加上产于禄丰山采刚荫发的芽尖制成珠形幼嫩绿茶的“蕊珠茶”,都是用来进献朝庭的贡茶。而其它较粗老一些的茶叶,则分散于市面销售。
这时期还出现了一种形式奇特的茶制品,是用最粗的茶叶熬煮成膏,做成饼的样子。这种茶膏,清《本草纲目拾遗》载:“黑如漆,醒酒第一,绿色者更佳,消食化痰,清胃生津,功力尤大也。”其卷六《木部》又载:“普洱茶膏能治百病,如肚胀、受寒,用姜汤发散,出汗即愈;口破喉颡,受热疼痛,用五分噙口,过夜即愈;受暑擦破皮血者,研敷立愈。”但也有用较嫩的女儿茶熬制的茶膏,是贡茶花色的一种,进于宫庭。
到19世纪,阮福《普洱茶记》又多了几种新的制品形式:“于二月间采蕊极细而白,谓之毛尖,以作贡,贡后方许民间贩卖,采而蒸之,揉为团饼;其叶之少放而尤嫩者,名芽茶;采于三四月者,名小满茶;采于六七月者,名谷花茶;大而圆者,名紧团茶;小而圆者,名女儿茶,女儿茶为妇女所采,于雨前得之,即四两重团茶也;其入商贩之手,而外细内粗者,名改造茶;将揉时预择其内而不卷者,名金玉天;其固结而不改者,名疙瘩茶,味极厚难得。”“金玉天”,就是后世所称“黄片”,较粗老,揉不成条;“疙瘩茶”,即后世所称“茶头”,是茶叶中茶胶丰富,解茶时粘成一团打不散的,味道浓厚,极难得。
进入20世纪,随封建皇朝统治的灭亡,贡茶已不复存在,普洱茶也从昔日的王公贵族堂上客回到平常百姓家,成为供应市场的大宗货品。
这一时期,普洱茶经过多年的传承发展,加工方法日臻完善,柴萼在《梵天庐丛录》(公元1925年)中记叙:“普洱茶是蒸制以竹箬成团裹的大宗茶”。
1939年,李拂一所著《佛海茶业概况》中详细记叙了当时佛海地区制茶的情况:
“佛海茶叶制法,计分初制、再制两次手续。土民及茶农将茶叶采下,入釜炒使凋萎,取出竹席上反复搓揉成茶,晒干或晾干即得,是为'初制茶’。或零星担入市场售卖,或分別品质裝入竹篮。入篮须得湿以少许水分,以防齏脆。竹篮四周,范以大竹蘀(俗称饭笋叶)。
一人立篮外,逐次加茶,以拳或棒捣压使其尽之紧密,是为'筑茶’,然后分口堆存,任其发酵,任其蒸发自行干燥。所以遵绿茶方法制造之普洱茶叶,其结果反变为不规则发酵之暗褐色红茶矣。此项初制之茶叶,通称为'散茶’。制造商收集散茶,分别品质,现加工成'圆茶’、'砖茶’或'紧茶’,另行包装一过,然后输送出口,是为'再制茶’。”
同文记载的另一种“紧茶”,依外形不同,后世称为“人头茶”或“牛心茶”,属“散茶”的再加工茶,制法繁复,令印度难以假冒:紧茶以粗茶包在中心曰“底茶”。二水茶包于底茶之外曰“二盖”。黑条者再包于二盖之外曰“高品”。
李拂一记叙的佛海(今勐海)地区这种茶叶加工方法,已不同于清代细嫩贡茶的加工,茶叶在完成初制后,有多次刻意人工发酵的行为,散茶叶底为“不规则发酵之暗褐色红茶”,与贡茶中同为散茶的毛尖的“味淡香如荷,新色嫩绿可爱”截然不同,品质亦与普通晒青茶差异甚大。
云南省茶叶研究所于50年代调查傣族晒青毛茶制法时发现,这种传统晒青毛茶制法仍为许多滇南地区的少数民族所使用。是云南茶品“发酵”制法的早期形式,虽未完善,但已初具形态,可视为后世发水茶及普洱熟茶的雏形。
另据《云南文史资料选辑》中马泽如口述《原信昌商号经营泰国、缅甸、老挝边境商业始末》一文载:“江城一带产茶,但以易武所产较好,这一带的茶制好后,存放几年味道更浓更香,甚至有存放到十年以上的,出口行销香港、越南的,大多是这种陈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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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一方面经泡,泡过数开仍然有色有香;另方面又极易解渴,且有散热作用;所以香港一般工人和中产阶级很喜欢喝这种茶。这种茶一部分还从香港转运至新加坡、菲律宾等地主要供华侨饮用;因而销量也比较大。……由于越陈的茶价值越卖得高些,我们一方面在江城收购陈茶,一方面增加揉制产量……到了1940年冬季……”
同样是《云南文史资料选辑》一书中,马桢祥著《泰缅经商回忆》一文载:“我们对茶叶出口一事,在抗战时期是很重视的,它给我们带来的利润不少。易武、江城所产七子饼茶,每筒制好后约重四斤半,这种茶较好的牌子有宋元、盛易祥、宋聘、乾利贞等,稍次的有同庆、同兴等。
在江城所加工的茶牌子较多,但质量较低,俗语叫'洗马脊背茶’,不象易武茶质细味香。这些茶大多数行销香港、越南,有一部分由香港转运到新加坡、马来亚、菲律滨等地,主要供华侨食用。
也有部分茶叶行销国内,主要是新春茶。而行销港、越的多是陈茶,新是制好后存放几年的茶,存放时间越长,味道也就越浓越香,有的茶甚至存放二三十年之久。陈茶最能解渴且能发散。香港、越南、马来亚一带气候炎热,华侨工人下班后,常到茶楼喝一两杯茶,吃点点心,这种茶只要喝一两杯就能解渴。……包装材料为竹篮、笋叶、麻布。前两者就地取材,后者购自缅甸,在缅加包。”
由以上两则记载可以看出,到迟于上世纪30年代,海外市场已经有了对陈年普洱的需求,且更多的人也认识到普洱茶“存放时间越长,味道也就越浓越香”,而刻意将新茶加入存放陈化后再进行销售,普洱茶独特的魅力已被也人所关注,这比后人提出普洱茶“越陈越香”的概念至少要早了半世纪以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