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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02月28日

老昆明茶馆故事:茶馆里的混混

 混江湖,一个说来容易,却并不容易的营生;
泡茶馆,一个听来遥远,却并不遥远的去处。
一个“混”字,含义颇多,在茶馆里“混”,角色很多。
老昆明的茶馆,大度而宽容,反正来的都是客,不存在阶级上下、地位高低。混和与混同也好,混杂与混搭也罢,就是这个“混”字,道出从前茶馆特色。
茶馆里的“混混”,笔者更倾向于“混迹茶馆”,他们隐蔽自身面目,混融在茶客之中,做自己想做的事,但不可告人,不可示人。
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老昆明的茶馆即是江湖。
三教九流,五马六道,无所不包:老态龙钟的长者,西装革履的商人,满腹经纶的教授,文质彬彬的学子,道貌岸然的政客。
箍桶修伞的、锔碗补锅的、摇拔浪鼓的,街头的“散扁担”,挑箩筐的乡巴佬,串街过巷,渴了累了,泡碗粗茶,掏出干粮,边吃边喝边聊天。住在附近的贫困老倌,“大索行”抬棺材的壮汉,闲时来坐坐,当然也有游民无癞、地痞流氓混迹其间。
壳子一起冲,牛逼起吹,茶水各吃各。有的习惯闭目养神,听到会意处,搭白两句;有的心存芥蒂,“看着不顺眼”,便端起茶碗换个桌子,别人也不会多心。
茶馆评书让茶客上瘾,身后还立着“免费听众”充当外围,俗话称“听站国”。
他们不愿花钱却很痴迷,以破衣烂衫、一身臭汗的出卖劳力者居多。说到中场,先生咂口茶,惊堂木轻轻落下,下来收钱,他们纷纷离开,待到说书再次开讲,又陆续围拢。尽管不受欢迎,但若没了这批忠实听众“捧场”,那吃书茶的气氛会大打折扣。
夏天,座上客回头皱眉,他们便自觉地尴尬后退;冬天,他们又有“肉屏风”功能,任寒风吹得鼻子通红,依然在瑟瑟发抖中洗耳恭听。
惊堂木响如雨点,似乎要把嗑瓜子声、说话声、烟筒“咕噜”声重新震下去。
混在其中的还有小娃娃,青头小儿聚拢,人多时,茶铺外面,自然挤成两排,个子矮的总往前面钻,有时还踮起脚跟,脖子挣的老长,感觉是要看见先生的动作才算过瘾。
说也怪,一窝小儿子互不相识,挤在一起,从没有挤占位置而发生矛盾。时间长了,几个人有点面熟了,但从未打招呼,彼此眼神交流,有种“你也来了”的感觉。
说书人妙语连珠:武场壮怀激烈,文场细腻生动,官场尔虞我诈,情场男欢女爱;有心理描述,也有动作比划。
一次,讲到才子佳人眉目传情,口中在模仿,身段亦表演,有小听友忽发评论:“哼!老不正经呢!”有稍大点儿的回了一句:“悄悄的!听嚯皮,就闷着嘴!”
昆明人把有钱有势的阔少称为“少爷”。他们来茶馆,会有二随从伺候,少爷坐上主位,随从才敢坐陪;少爷举杯先饮,随从才敢吃茶。提物、斟茶自是分内之事,那气派显出家底和财富。
破落少爷也有出没,勉强支撑一下原本大户的架势。他们混坐在散座里,一个人一盅茶一碟瓜子,或托腮沉思,或打盹瞌睡,翘起的二郎腿不住地抖动,游移不定的双眼四处睃瞄,闲散之至,无聊至极。
混迹茶馆的,还有小公务员,出没其间,只是巴望能在喝茶交际中,认识权贵之家的亲友,以便觅得一星半点、旁门左道的升迁门路。也有小知识分子或失业者,为谋求职业,利用吃茶,打听消息,要么摆些茶点,请职业介绍者享用,央求代为留意,希望能有转机。
还有吃闲茶的,成天闲极无聊,大事做不来,小事瞧不上,一碗茶能坐个大半天,堂倌照样轻轻揭开盖子掺开水;临时要离开,给堂倌打个招呼:“留一下”,或者抓几片茶叶放在茶盖中间。还有吃“口水茶”的,看见某茶客起身离去,趁着堂倌尚未来收茶碗,他呲溜地坐了下去,端起碗来,悠然地咂一口有余温的茶水,尽管茶气不足,没了茶香,汤色平淡,精华已无,但“接盘侠”怡然自得,自我无所谓,别人也不会投来鄙夷目光。
抗战时期,昆明的地位不言自明,各家茶馆似乎成了新闻集散地,报社记者不约而同,混杂其中,四下打探消息。
尤其是小报记者常在茶馆捕风捉影,搜集花边新闻趣闻逸闻。手快的当即俯在茶桌,立马写出稿件,直接送往报社;耳尖的假装吃茶,立起耳朵探听隔座茶客高谈阔论,奇闻趣事记在心,小道消息打腹稿,五花八门的信息,经他们画猫成虎,添油加醋,以讹传讹,于是市井人心浮动,满城乌烟瘴气。
当局的权力部门,比如军警特宪,派出便衣混在茶馆。暗中调线的、秘密打探的、窥视偷看的、线人接头的、卧底相约的,都选中了这龙蛇混杂之地,提供刺探得来情报,告知破案所需线索,交付线人应得费用。有时干脆现场办案,几家茶馆直接变成“公事房”,失去了原本的清净与亲和。面对吃官家饭、权势嚣张之人,茶馆老板不敢得罪,也不收茶资,送个人情,套个近乎,也能倚仗势力,维持茶馆“平安。”
茶馆迎来送往,茶客进出轮回。
有奸诈骗吃骗喝者,做大生意的老板骗不到,一眼就把他们看穿,但也要吃饭呀!于是对身边老实茶客下手,混水捞鱼。
打牌下棋摆残局,合做生意支花篮,过河拆桥仙人跳,坑蒙拐骗下活套,帮忙办事要介绍费,为高利贷牵线得到好处……
还有没落文人自以为是,虽然没混得人模狗样,但自以为很了不起,阅人无数,见过多少世面,懂得多少套路,别人都蠢,就他聪明,怨天尤人,愤愤怀才不遇;自命清高,羞于放下脸面。
还有事业不得志者,即没耐心也没韧性,经济差而无底线,别人嘲笑他:“人大老草包,山大无柴烧”。他天天想赚快钱,但行动力极差;总想用机巧诓人骗人算计人,但屡屡有不能得手。
上世纪30年代,混迹昆明茶馆的还有个“名人”,本名雷鹏,江湖人称“雷漫天”。
此人少时音乐天赋极强,吹拉弹奏,样样都会,其中提琴和口琴最为精熟。他拉小提琴姿态优美,弓法娴熟,指法灵巧;他的嘴巴特大,张嘴含琴,能覆盖8至10度音区,吹奏得十分入耳,音声婉转。
1933年,龙云考虑到雷漫天是滇省音乐奇才,决定公费派他去法国留学,同行者有美术界娇子廖新学。
到达香港,恰遇英国有名的乐团,洋人重金邀请雷漫天参加演出。雷氏居然未向主管请示,擅自答应英人之邀。他要长期滞留香港,廖新学只得一人前往。
消息传到昆明,龙云恼怒,指示取消雷氏留法资格。后来,英国乐团回国了,不要他了。雷漫天无事可做,衣食没了着落,只得去酒吧剧院拉琴卖艺,人生地不熟,语言又不通,日子不好混,最终怏怏返昆。
回到家乡,悔恨交加,情绪低落,渐渐染上毒瘾。每天睡到中午,胡乱吃点东西,过足烟瘾,就去正义路周边的茶馆拉提琴挣饭钱。